美联储微妙“鸽声”释放谨慎信号，加息之路是否走到头？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在紧缩周期尾声，触发美联储加息的条件已经越来越高。

当地时间11月1日，美联储公布利率决议，决策者一致同意维持利率目标区间在5.25%—5.50%不变，连续两次会议暂停加息。与此同时，美联储在政策声明中仍为进一步加息留下空间，并未表明加息周期已经结束。

在利率决议后的新闻发布会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表示未来仍可能进一步加息，但微妙“鸽声”已经释放了谨慎信号，未来加息的可能性已经下降。

在回答有关美联储是否倾向12月加息的问题时，鲍威尔表示，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立场是有限制性的，但目前尚未感受到政策的全部影响，“考虑到我们已经取得的进展，我们将谨慎推进，根据全部数据和风险平衡做出决策。”

虽然美联储尚未明言加息周期已经结束，但种种迹象似乎暗示，美联储可能是刻意营造偏紧预期，如果未来通胀走势不出现大的意外，美联储就不会再进行另一次加息。和美联储尚未完全松口不同的是，市场已进一步押注美联储已完成加息行动，并将在明年6月前开始降息。

美联储再度按兵不动

需要注意的是，此次会议是本轮紧缩周期内美联储首度连续两次会议未加息，联邦基金利率维持在二十二年来高位。

在经济和政策描述部分，11月会议声明主要有两处变化。美联储将第三季度经济活动描述为“强劲”，而9月份的声明称经济“稳步扩张”。此外，美联储将“信贷条件”收紧的描述扩充成“金融和信贷条件”收紧。

美债收益率整体上行是美联储按兵不动的关键原因。景顺亚太区全球市场策略师赵耀庭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美联储声明中的措辞仅出现微小变化，包括提到“金融条件收紧”，近期10年期美债收益率的上升已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美联储的加息压力，但美联储将继续以当前的速度维持量化紧缩。

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钟正生对记者表示，美联储11月暂不加息的主要原因是美债收益率上行。这一波美债收益率上行是由国债供给担忧导致期限溢价上升所致，有可能起到抑制总需求的效果，与美联储加息的目标一致。美债收益率上行在理论上或加大金融体系压力、抑制需求增长，但实际效果有待观察。今年前三季度，10年期美债收益率累计上涨了约70基点至4.6%左右，而美国经济仍呈现韧性。

在美联储看来，对家庭和企业更为收紧的金融和信贷条件可能对经济活动、招聘和通胀造成压力，这些影响的程度是“不确定的”。在谨慎的货币政策基调下，美联储最终选择了继续“按兵不动”。

加息之路或已走到头？

在美联储愈发谨慎的暂停加息背后，眼下市场和美联储之间的分歧已经非常明显，美联储利率点阵图认为今年还会再加息一次，市场则预期不会；点阵图认为明年美联储利率仍将停留在5%上方，市场则预期会降至4.5%以下。

而鲍威尔的表态模棱两可，打太极的意味愈发明显。他表示，为了实现具有足够限制性的政策立场，可能需要进一步加息。在确定是否需要进一步加息时，美联储将考虑累积的紧缩、滞后效应以及经济和金融发展情况，不确定现在的政策是否足够限制性。

需要注意的是，此次鲍威尔几乎没有谈及9月点阵图预测，而只是简单地说，美联储会在12月提交新预测。这番微妙表态也是市场对鲍威尔发布会给出鸽派解读的关键原因。

在市场和美联储存在分歧的同时，经济学家也未能完全达成共识。钟正生表示，目前仍不能排除美联储12月或明年1月再加息一次的可能性。首先，近期10年美债收益率上行，可能不会显著增加金融体系压力，也难以引发美国经济“迫降”，预计年内美国就业和经济仍将维持韧性。其次，市场利率变化较快，如果未来10年期美债收益率出现明显回落，那么美联储则可能重新考虑加息。此外，美联储或需要在未来某个时点“兑现”一次加息，这样更有利于引导市场相信利率水平“更高更久”，否则市场可能进一步确信本轮加息已经结束、金融条件过快转松，不利于遏制通胀。

另一方面，预计美联储不再加息的观点日益普遍。赵耀庭表示，美联储这次是“鸽派暂停”，虽然鲍威尔保留了再次加息的权利，但美联储很可能已完成加息。鲍威尔指出，货币政策的影响需要时间才能在经济中显现出来，因此美联储今年暂缓加息步伐，以便有时间进行评估。这表明未来美联储或将出现“长时间暂停加息”，从事后角度来看，这或许意味着加息周期的结束。

瑞士宝盛首席经济学家David Kohl对记者表示，较高的债券收益率和疲软的股市已经收紧了整体金融状况，使得再次加息变得没有那么必要。展望未来，预计疲软的经济增长和较低的通胀将使美联储相信没有必要进一步收紧政策，利率或将保持在目前的范围内，直至2024年9月。

目前美联储预计美国经济不会衰退，但如果经济衰退最终发生，美联储明年降息的幅度可能会更大。双线资本CEO、“新债王”杰弗里·冈拉克表示，“更高更久的利率确实有阴暗的一面，这在过去六到八周影响了债市。利息支出很快就会飙升，市场必须面对的一件事是，我们不能再维持这样的利率和赤字了。如果经济像我预期的那样衰退，美联储明年不会只降息50个基点，而是将降息200个基点。”

“宽松交易”仍有距离

从市场表现看，投资者普遍认为这次是“鸽派暂停”，在美联储未来加息概率进一步下降的背景下，11月1日，美国股债市场双双走高，多个期限的美债收益率单日跌幅高达近20个基点，2年期美债收益率跌14.2个基点至4.954%，5年期美债收益率跌19.6个基点至4.66%，10年期美债收益率跌19.4个基点至4.739%，30年期美债收益率跌16.1个基点至4.932%。

尽管美联储鹰派程度已经减弱，但转向宽松仍需时日。正如鲍威尔所言，美联储现在根本没有考虑或谈论降息，关注的重点是美联储政策是否有足够的限制，要问的问题是：应该更多地加息吗？

在钟正生看来，“宽松交易”仍有距离。未来1—2个月，10年期美债收益率可能保持高位。美国经济方面，年内美国经济数据料将维持韧性；利率预期方面，目前不能排除今年12月或明年1月美联储再加息的可能性，利率预期仍有上修空间；通胀预期方面，地缘冲突如果持续甚至扩大，国际油价上行风险不能排除，美债通胀预期或仍维持高位；美债供给方面，当前市场对于国债“供大于求”的担忧占上风，美国两党能否顺利通过新的预算方案以及新预算的规模能否削减至令市场“满意”的程度，都存在不确定性。

对于美股而言，接下来或有波动，但或许不至于深度调整。9月和10月，美股三大指数已经经历了一定调整，纳斯达克、标普500和道琼斯工业指数分别累计下跌8.4%、7.0%和4.8%。美债利率上升导致美股风险溢价下降，股债性价比减弱，增大资金流出股市的压力。

此外，美元指数短期内难现大跌。钟正生分析称，美元指数或保持相对稳定，上行和下行均有阻力。目前美国经济相对于欧洲、日本等非美经济体仍然更具有韧性，尤其下半年以来，油价整体呈上升趋势，进一步扩大了美国经济的相对优势，对美元指数形成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