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央行观察｜通胀骤降叠加经济意外萎缩，欧洲央行加息之路基本宣告终结？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在经历了一年多的激进加息后，欧元区最新通胀数据超预期下降，经济也意外萎缩。

当地时间10月31日，欧盟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欧元区通胀快速下降，10月同比涨幅从9月的4.3%大幅降至2.9%，为2021年7月以来最慢；不包括能源、食品、酒类和烟草在内的核心通胀指标降幅较为温和，从4.5%降至4.2%，为2022年7月以来的最低水平。与此同时，欧元区经济也意外萎缩，第三季度环比下降0.1%，显示出欧洲央行加息的双重影响。通胀降温、经济萎缩也意味着欧洲央行加息之路基本走到尽头。

不过，抗通胀之战仍未到胜利之时。欧洲央行管委Martins Kazaks表示，如果要降低利率，欧洲央行需要看到经济前景出现巨大变化，可能需要经济活动大幅下滑或失业率上升。虽然欧元区通胀率大幅下降，但仍远高于2%，通胀持续高于过去水平的风险仍然存在。

未来欧元区通胀下降势头能持续吗？经济会陷入技术性衰退吗？欧洲央行何时会降息？这一系列问题仍待解答。

整体通胀为何急剧降温？

需要注意的是，欧元区10月调和CPI初值同比上涨2.9%，已经降至近两年来的最低水平，也低于预期的3.1%。环比增速从9月的0.3%降至0.1%，也低于预期的0.3%。

欧元区整体通胀为何急剧降温？牛津经济研究院高级经济学家Tomas Dvorak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欧元区整体通胀率下降幅度超出市场预期，能源价格下降和食品价格通胀缓和是主要驱动力。核心通胀率也有所下降，尽管服务价格的粘性仍在，但所有商品和服务的通胀率都有所下降。

中国银行研究院博士后章凯莉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10月欧元区整体通胀的急剧下降主要是由能源价格大幅下降推动的。而能源价格同比大幅下降主要是受到高基数效应的影响，2022年10月，欧元区能源价格的同比涨幅高达41.5%。

具体来看，根据欧盟统计局数据，2023年10月欧元区通胀的各分项中，食品和烟酒价格的同比涨幅下降1.3个百分点至7.5%，能源价格同比降幅由4.6%扩大至11.1%，非能源类工业产品价格的同比涨幅下降0.6个百分点至3.5%，服务价格同比涨幅下降0.1个百分点至4.6%。

需要警惕的是，尽管能源成本的下降部分推动了通胀回落，但如果冬季温度显著下降，欧洲将面临更高的天然气需求，能源通胀进展并不保证会持续下去。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表示，通胀将在短期内进一步下降，但能源价格在地缘政治因素下变得越来越不可预测。至于何时降息，拉加德表示，现在讨论降息为时尚早，还不是提供前瞻性指引的时候。

而且核心通胀降温需要更长时间。章凯莉分析称，自2023年3月起，欧元区核心通胀率已经连续8个月高于通胀率。核心通胀更为缓慢的下降表明，欧元区的通胀主要是由紧张的劳动力市场支撑的。近几个月来，欧元区失业率一直保持在历史低点，8月录得6.4%。目前欧元区的失业率数据尚未更新，市场预测欧元区就业市场可能会有所放松，但不会大幅放缓，这意味着“工资-物价”螺旋机制还在发挥作用。与此同时，欧元区主要国家采取的财政刺激政策以向企业提供补贴和担保为主，企业受到成本冲击时，选择将成本向下传递至消费者，进一步形成“利润-物价”螺旋机制，导致核心通胀率下行难度较大。

欧元区或将陷入技术性衰退

尽管欧洲央行此前的激进加息降低了通胀，但也通过大幅推高贷款成本对家庭和企业造成了伤害。

经季节调整后，今年第三季度欧元区GDP环比萎缩0.1%，不及预期的0%。从国别来看，第三季度欧元区第一大经济体德国GDP环比萎缩0.1%，法国和西班牙GDP分别环比增长0.1%和0.3%，爱尔兰、奥地利和捷克GDP分别环比萎缩1.8%、0.6%和0.3%。

章凯莉分析称，在高利率背景下，企业利润主导的通胀结构将成本压力转移至消费者，由此导致消费者需求疲软，家庭支出减少，对欧元区经济形成拖累。这在以工业为主要支撑的欧元区第一大经济体德国表现明显，受利率上升导致投资放缓、国内家庭支出下滑的影响，德国三季度GDP初值环比下滑0.1%。但整体上，目前欧元区尚未显现出严重衰退的迹象。

接下来欧元区经济或出现技术性衰退。荷兰国际集团欧元区高级经济学家贝尔特·科莱恩表示，受地缘政治不确定性以及高利率等因素影响，未来几个季度欧元区经济活动将持续承压，今年下半年欧元区经济有可能出现技术性衰退。

在三季度GDP萎缩后，欧元区经济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PMI数据已经释放出了不利信号。IHS Markit数据显示，欧元区10月制造业PMI初值从9月的43.4回落至43，不及预期的43.7，连续16个月低于50荣枯线，也是2020年5月以来的最低水平。服务业PMI初值从9月的48.7降至47.8，在收缩区间进一步下跌。

何时降息成焦点

在最新经济数据出炉后，欧洲央行接下来再加息的可能性大幅下降。

10月26日，欧洲央行宣布维持三大利率不变，符合市场预期，为2022年7月来首次暂停加息，此前已累计加息450个基点。彼时欧洲央行表示，没有放弃进一步加息的选择，通胀冲击可能促使再次加息。

欧洲央行管委Francois Villeroy de Galhau表示，欧洲央行10月底暂停加息完全合理，现在必须耐心等待加息影响传递到经济中去，政策制定者应当对央行在2025年前让通胀回到2%有信心，并应该允许借贷成本在当前水平上保持足够长的时间，以使其完全发挥作用。

随着通胀和经济双双降温，欧洲央行加息之路基本宣告终结，但欧洲央行降息时点仍存在不小疑问。市场目前押注欧洲央行最早将于明年6月降息，但欧洲央行表示，目前没有必要讨论降息问题，可能需要经济活动大幅下滑才会考虑降息。

章凯莉分析称，目前欧洲央行态度整体偏鹰，欧元区进一步加息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会很快降息。10月26日，欧洲央行宣布暂停加息的同时，强调中期通胀前景仍不确定。拉加德谈及高利率对经济的影响时表示，随着通胀下降，家庭实际收入将逐步回升，加上市场对欧元区出口需求回升，未来欧元区经济的表现将逐步增强。欧洲央行官员们也普遍表示目前抗击通胀的任务尚未完成，降息以提振经济活动还为时尚早。

尽管10月份欧元区通胀率降至2.9%，为两年多以来的最低水平，但抗击欧元时代最严重通胀的战役尚未取得胜利，未来的道路可能崎岖不平。彭博经济研究Nowcast模型预计，11月欧元区通胀率将小幅上升至3.1%。

德国央行行长Joachim Nagel表示，欧洲央行将需要在一段时间内将借贷成本保持在高位。“我们的紧缩货币政策正在奏效，但我们绝不能松懈太早，关键利率必须在足够长的时间内保持在足够高的水平，剔除食品和能源等成分的基本价格压力仍然很高且波动较大。”

欧洲央行何时会考虑降息？目前经济学家仍存在分歧，但明年降息已没有太大悬念。潘森宏观欧元区经济学家Claus Vistesen表示，10月欧元区能源价格同比下降超过10%，基数效应夸大了总体通胀率的下降趋势，预计将在未来发生逆转，但核心通胀率的下降速度超过了欧洲央行的预期。“足以让欧洲央行在12月和明年3月下调通胀预期，可能在明年3月进行首次降息。”

高盛资产管理公司全球固定收益宏观策略师Gurpreet Gill则认为，欧洲央行加息周期现在已经结束，将从2024年第三季度开始降息。如果经济急剧放缓，或者劳动力市场恶化程度超出预期，可能会促使欧洲央行更早转向宽松政策。

展望未来，Dvorak对记者表示，通胀降温与欧元区经济日益疲软相呼应，欧洲央行政策转向可能早于预期，或将在2024年第二季度初开始降息，预计明年欧元区整体通胀率将低于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