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买房记:一场魔幻现实主义冒险

过去几个月,房市政策一再放松,上海在9月1日官宣“认房不认贷”后,我那为了买房努力了三年的闺蜜小洁,被动地成为了新政落地前,最后一批“上车”的购房者。

“早知道会出台新政策,是不是该晚一点买房呀?”我问她。

“倒也不能这样说。”小洁本来也是个无房户,新政对她的影响不大:“没有人能够预判政策的来临,真正的刚需也经不起等待。”

小洁倒是担心,如果新政鼓励了更多人去购买新房,是否会加剧积分摇号的竞争,毕竟这是她这趟折腾的买房路中,最为心累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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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是让人羡慕的“上海独生女”,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买房压力。但是三年前,一些自媒体上的文章,让她生出了一种紧迫感。文章说,现在生育率越来越低,未来教育资源将不再紧张,“老破小”二手房的学区光环将逐渐消失。

“这意味着老房子的流动性和保值性都会下降,慢慢就变成劣质资产了。”小洁是一名财务,消息传来,她立马在脑子里算起了账。

家里的房子正是典型的“老破小”,一套自住的三居室,一套出租的一居室。综合自身收入和家庭实力,小洁决定“以旧换新”:卖掉一套老房子,购入一套新房子。

那是2020年初,小洁家一居室的老房子,挂牌一周就找到了买家。

接下来就是买新房了。

当时上海新房采用的还是摇号制,能不能“上车”,全凭运气。小洁第一个参加摇号的楼盘,位于淞虹路,在地铁2号线尾端。

当时我们刚结束在云南的旅行,飞机回程上,小洁一直伏在小桌板前,对照着一房一价表和其他参考信息图,把心仪的房子选出来,并排好优先顺序。

上海买房记:一场魔幻现实主义冒险

她向我科普,买房现场的节奏十分紧张,必须提前做好预案。“你可能就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去看,销售会告诉你,就剩这些了,赶紧选一套,没有选的话,就等同放弃。”现场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

“我已经跟公司领导打过招呼了,下周估计要请半天假去选房。”小洁很钟意这个楼盘,踌躇满志。

不过,几个月后再次碰头,她告诉我没摇中。之后她又去摇了几个长宁和徐汇的楼盘,但始终运气不佳。

2

2021年三月,上海的楼市,杀出一个积分制。

一直都在看新盘的小洁,每次都被积分拦住。

“单身先扣10分基础分,我工作年数不长,社保分也不高,想要的房子积分都要65分以上,我够不到。”

2022年年初,小洁交往了一个男生,感情稳定,大约半年之后,他们互相拜见了双方父母。

男方和小洁一样是上海本地人,家里两套老房子,大的自住,小的出租。男方父母一直想等儿子结婚的时候,卖掉小房子,再在目前住的小区里,买一套二手房,给孩子当婚房。

小洁从男友口中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行。新房二手房价格严重倒挂,肯定是买新房划算。而且她最理想的地块是前滩:“干净、整洁、漂亮,一切都是新的。”

小洁的解决办法是:结婚。

在她看来,两个家庭其实诉求一样,都想买一套新房子。如果结婚的话,不仅可以提高积分,还能整合资源,通过一系列的操作,让两家人各自成功买入一套新房。

什么叫一系列的操作?

小洁继续拆解:首先,结婚之后,两个年轻人的基础分会增加十分,积分可以达到75分以上,这样大部分品质中上的刚需楼盘都可入围。小洁可以先用自家之前卖房的钱,再加上一些贷款,自家买新房的愿望就实现了。接下来,让父母把现在住的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这样她父亲就会变成名下无房的“社保巨子”,积分可达到八十多分,够去竞争前滩的新盘。同时,男方卖掉一套老房子,并出资购买这套前滩的新房,作为夫妻俩的婚房。这样,两个家庭就能买到两套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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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家出钱买第一套新房,写在我们夫妻名下;然后男方出钱买第二套新房,写在我爸名下。同时第二套房作为婚房供我们婚后居住。”小洁怕我听不懂,又重复了一遍。

我捋了一下,这个计划不但复杂,其中过户的那一步,还会产生大约三十万的税费。

“但这是我们可以做到的最好的方案了,”小洁也颇感无奈:否则要么只能买很差的房子,要么就没有办法让两家人家都买到新房子。

“那第二套房子写在你爸爸名下,男方能同意吗?”我很疑惑,毕竟普通家庭买房子,基本都是要掏空家底的。

“这个计划的本质就是把两家资产全都交织在一起了,确实需要信任彼此。”小洁也提过可以去做一个公证,表明第二套房子将来还是归属于男方,但是男朋友的父母表示并不需要,双方都相信对方是个好人家。

3

买房大计确定之后,小洁和男友在去年六月火速领证,然后以七十多的积分,买到了徐泾的一套新房。

没想到,这成了整个计划中唯一顺利的部分。

接下来,本该是男方卖掉一套老房子,为第二套新房筹措资金,但是男方的老房子挂牌之后,一直乏人问津,男方父母也不愿低价贱卖。那是2022年的年末,二手房市场正在过冬。

前滩的新盘也产生了变化。原本一平米十万的房价涨到了一平米十二万,新房总价超过了两家人可以承受的预算。而且,这个新盘居然连她父亲的积分也不够入围——小洁的父亲退休三年,社保分数缺了一角,而前滩的竞争者,都是满分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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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只能另谋出路。

今年三月,位于浦东金桥的一个楼盘进入了小洁的视线。虽然位置有些偏远,但交通还算便利,小洁盘算了一下,认为这个楼盘性价比不错。

不过加了销售的微信后,小洁发现这个楼盘有点“妖”。

普通的楼盘,销售会不断地往微信群里加入新人,因为有意向的买家会不断出现。但是金桥这个楼盘,群内人数几乎再没发生过变化。小洁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是,开发商可能为了让关系户摇到房子,会通过一些“骚操作”控制认筹人数。

风言风语难辨真伪,但小洁凭着一种直觉决定:父亲名下的房子不要过户了。

她是这样推测的:如果这个盘控制认筹人数,那么它的入围积分一定不会高,父亲作为有房户,即使积分只有六十出头,估计也够用了。

对此,男方一家全都持反对意见,他们担心,万一博弈失败,这个楼盘也要落空了。但小洁坚持赌一把:“大不了换个盘,也不是完全没有退路。毕竟过户还要三十万税费。”

于是小洁直接让父亲参与认筹,小洁夫妻俩也抢了一个名额认筹,增加抽中的概率。

后续过程中,这个楼盘果不其然持续着“骚操作”:要求买家在微信小程序上进行认筹,但是小程序不仅卡顿掉链子,还不定时地限量放号,普通人按照正常操作根本抢不到号。由于太过坑人,这事甚至闹上了新闻。

还好小洁的老公是学计算机的,他从网上找到了一款连点器,一直不停地在后台刷号码。

结果,不仅小洁父亲成功入围,她和老公,以三十多的超低积分,竟然也同样入围。

最后,他们买到了一套位于五层楼的小三居。

4

故事差不多到了结尾,但生活远没有给出结局。

好消息是,买完房子不久后,小洁的公司宣布搬家,新的工作地点,距离金桥的房子,开车只要十几分钟。

坏消息是,受大环境影响,小洁的公公有一笔计划中的收入短期内无法到账,夫妻俩的贷款可能要多背一阵了。

不过吃着饭的间隙,她又刷到了一条新的新闻:存量首套住房贷款利率正式下调。

上海买房记:一场魔幻现实主义冒险

“我每个月房贷至少可以少还八百块!”小洁再次展示了她作为一名财务的专业能力,并贡献了整晚最兴奋的表情:“看来今晚我还能再吃个甜品。”

我不由感叹:“你的故事好曲折啊,买新房真的好难!”

她摇了摇头:“我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作为上海本地人,我几乎零成本地获得了原来住的房子,这是一个很好的基础。我身边还有很多从外地来的朋友,他们可能要付出比我大很多很多的努力,才能负担得起在上海买一套房子的成本。”

确实,从有限的购房资格、到居高不下的房价、到如今每个勇闯楼市的人都需要极尽财力、脑力、运气才能买到新房,上海的房市已经变得越来越魔幻。

和小洁分别时,已是明月当空,马路上都是归家的行人。

我想,这是一座有魔力的城市吧,才会吸引那么多人留下;那它是否也应当要有同样的魔法,让每个留下的人,都有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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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信公众号“狮子坐”

微信编辑:纳米

校对:S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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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 2023-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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