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贸战略转型”仍没找准方向

廖峥嵘

根据中美近期达成的共识，两国将成立经济领域工作组，定期和不定期地就经济、金融领域相关问题加强沟通和交流。这被普遍解读为中美关系“转暖”的最新信号，当前两国经济面临不同程度风险挑战，恢复并加强政策沟通协调具有重要意义。但整体而言，中美经贸关系仍处于紧张状态，其中主要原因在于美国所谓的“经济战略转型”。这套战略转型的关键词包括“国家安全”“供应链韧性”“友岸经济”以及“去风险化”等，主要目标当然就是指向中国。

美国以所谓“国家安全”为由出台一系列有关先进技术的进出口、投资和经营限制，试图封堵中国利用外部资源提升技术实力的渠道，其中尤以围绕芯片的限制最为严苛。但华为最新款手机刺破了美国芯片围堵的关键环节，使其进退两难。被迫战略后撤，美国反华政客们仍不甘心。但现实是，中国消费了全球70%以上的芯片成品，美国封锁战略再顽固推进的话只会促使中国加快芯片自立，从而使美国及其追随者的芯片产业丢失全球最大市场。

美国打着“提升供应链韧性”的旗号纠集14个亚太经济体组成“印太经济框架”，旨在遏制中国在地区的影响力。但从包括美国智库最新报告在内地的一些数据来看，这个“框架”推进相当艰难。有分析说，美国政府推行的关税和技术限制只是部分降低了美国对中国商品的依赖，但降低的部分又被越南、印度、印尼和墨西哥等国取代，这些国家增加了从中国的中间品进口。中国企业还通过扩大对越南、墨西哥等国的直接投资，绕开美国对原产地的限制。在新的贸易路径下，美国表面上求得供应链“去中国化”，但自身产业和贸易结构没有发生实质转变，仍依赖从亚太地区的进口，其中包括从中国“绕道而来”的进口，美国消费者承担了加征中国关税的大部分成本。美国希望的“友岸”供应链“去中国化”不进反退，亚太地区国家与中国的经贸联系更加紧密。

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今年早些时候发表长篇讲话，阐述拜登政府的经济战略“新思想”。当时有评论说，那番讲话意味着“过去40年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全球化将不复存在，全球化在中美竞争加剧的烈焰中被焚烧，已经奄奄一息”。“新思想”主张的制定战略性产业政策、有韧性的供应链体系、超越传统贸易协定的新型国际经济伙伴关系以及投资新兴经济体与“一带一路”竞争等，既是针对中国，也在借鉴中国，显示出美国要大幅度修正全球化、市场化策略，加强政府对经贸的干预，弥补市场缺陷，以应对与中国的竞争。美国对吸收中国经验看起来是认真的，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美国与中国国情不同、文化不同，借鉴成效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从特朗普到拜登，美国的经贸政策一直是在加紧遏制中国的道路上狂奔。虽然屡次被警告逆全球化、反自由贸易和违背市场选择的操作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石头什么时候落地，不但需要时间检验，还需要政治力量的直面接纳。现在看来，时间的检验正在逐步显现，但政治立场和利益固化形成的偏见和执念却难以去除，要让美国政坛承认基本的事实，恐怕需要耗时更长的博弈。

当前，全球治理正遭遇空前危机，世贸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等“老三件套”越来越沦为“观察统计机构”，难以发挥宏观协调作用。而次第出现的一些新机制总体上仍缺乏协同。世界经济和发展前景面临增长放缓、地缘冲突、疫情后续影响、能源和粮食危机以及供应链动荡等“多重危机”，意思是世界面临复杂多变的挑战并发时刻，整体冲击大于单个危机简单加总。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大国想凭一己之力应对危机确实是不可能的。

美国也越来越缺乏继续打经贸战的底气。到9月中旬为止，美国政府未偿还债务总额突破33万亿美元，政府债务率已超过130%。两党妥协将债务上限问题推迟到2025年1月解决，但财政爆雷风险仍处于临界。美国财政部报告显示，本财年前11个月的赤字为1.5万亿美元，同比增长61%。至9月末，3月期/10年期美债收益率倒挂创下至少60年来最长纪录，衰退警钟长鸣不息。事实表明，美方挑衅拖着世界两大增长引擎陷入激烈博弈，世界经济整体受损显而易见。

去年11月，中美元首在印尼巴厘岛会晤中达成重要共识。但落实元首会晤的进程一开始就被美方蓄意炒作的“气球事件”打乱节奏。今年6月以来，美国政府几大高官相继访华，王毅主任和沙利文助理两次无预告的“深度长谈”，加上成立经济领域工作组等一系列操作，为双边关系止跌企稳带来一丝希望。美国虽然释放一些缓和信号，比如强调坚持一中政策，不追求与中国“脱钩”而只是“去风险”，甚至“小院高墙”范围很小，限制的部分只占双边贸易很小比例等等。但美国政府实质上仍然没有推出任何政策上的转向动作。我们认为，以当前美国的政治气候，对华遏制打压的大方向、遏华法案推进等虽然难以改变，但行政分支在削减甚至取消加征关税、“小院”缩围、“高墙”变矮等方面仍可有所作为。这对处于挑战中的中美及世界经济均有益处。

翻阅经济史，鲜少有过贸易战、金融战在经济层面真正奏效的例子。当今世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整体，中美作为最大两个经济体虽有利益冲突，但维护世界经济和市场稳定的共同利益远远大于零和博弈下胜出方可能获得的利益。两国经济政策操作都应针对市场波动本身，以经济基本面和经济回报为依规，如果为了政治目的而采取反市场化、逆规律操作，必然难以达到设想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