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子 编丨灰灰 半梳
不堪手续费重负的保险业，又一次发出自救呐喊——
日前，上海保险业出台银保业务自律公约，引发业内热议：一方面是公约约定的自律行为获得业内普遍共鸣；另一方面，以往行业自律存在的各种问题，又使得很多人对公约履行的效果没有太多信心。
8月30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局向多家人身险公司下发《关于规范银行代理渠道保险产品的通知》，强调银保渠道佣金费用需严格“报行合一”。
随后更是传出，金融监管高层在落实银保手续费报行合一新规时，无论是最高手续费限定的力度还是监管机关治理乱象的决心，都远远超出行业的预期。
银保业务手续费有望降低50%以上！
有了监管政策的加持，人们对手续费行业自律就有了更多希望和期许。
那么，在银保领域推行曾在车险领域施行的报行合一举措，其效果会否超过车险领域？
车险报行合一的相关问题，会不会在银保报行合一中再次出现？
要让银保手续费报行合一取得实效，需要切实解决哪些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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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urance Today-
车险手续费报行合一最大成效
监管手续费乱象终于有了政策依据
车险手续费报行合一自2018年实施，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对车险报行合一取得的成效，行业似乎没有全面和像样的总结。搜遍全网，竟然找不到一篇总结车险报行合一成效的文章。
但我们认为，对车险手续费开展报行合一的监管，积极意义是很大的。
①确立了过硬的依据将超过报备标准给付手续费正式作为了车险的一种销售乱象。
过去，车险手续费属于市场化行为，在合作签约时支付多高的手续费似乎都是允许的。尽管行业在手续费恶性竞争中苦不堪言，但过高的车险手续费仍可堂皇地存在。在施行报行合一举措后，过高的手续费至少失去了以往的合法性。
②使保险行业开展车险手续费自律有了较为坚实的依据和依靠。
行业手续费自律在受到前些年反垄断处罚后，一度人人自危，基于手续费而开展的行业自律也一度偃旗息鼓。现在有了监管撑腰，以履行协会职能、配合落实报行合一、践行辅助监管的理由来组织自律，行业协会在开展工作时腰杆无疑硬了很多。
③市场主体围绕落实报行合一和共同努力维护行业的健康发展进行了积极探索，也获取了相应的自律经验。
行业表达了坚决做市场的维护者，不做市场的搅局者的呼声。各地也探索出了不少落实报行合一的方法和举措。
④四是报行合一作为产险行业车险盈利的一场保卫战，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以往，监管部门希望把产险附加费用率压实在35%左右，但似乎没人能做到。推行车险报行合一之后，很多地方包括监管机关官方公布的车险成本率都有所下降：
有的宣称降了12%的，有的降了9.38%的，有的降了6%的，虽然多少不一，但总之好像都有所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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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urance Today-
行业自律的成效为何还是有限
原因卡在4S店取证难，自律不攻自破
①车险报行合一自律的主要目标应该是4S店，但实际鏖战中焦点都放在了对个人客户的返点上。
个人返点可以通过让人向竞争对手投保获取证据，能够一抓一个准。而4S店收取了高手续费的证据，以自律的手段根本无法掌握到。
好像就没有哪个市场主体因为向4S店支付了高于同业的手续费而被同业和协会自律逮住过。
而向个人客户超额返点的钓鱼取证也有个提不上桌面的地方。大家约定返点不能超过30%，你超过了被逮住，固然可以认定你违反了自律约定。
但即算返点没超过30%，又有何合法性可言呢？向客户支付合同约定以外的利益，1%都算违法呢。以五十步笑百步，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体面。
②谁都知道车险手续费太高的症结是卡在4S店那里，但自律和监管都未能突破取证的难题。
监管机关在治理车险乱象中曾对位数不少的财险公司进行处罚，每年都有数十家主体被暂停商业车险业务，但从处罚的事由看，多数都因为向投保人返还现金变相突破商业车险费率，或虚列费用套取手续费变相突破报批手续费标准，真正查实向4S点支付了过高手续费的处罚原因几乎没有。
③很多地方乃至整个产险行业在车险费用率有所下降的同时，赔付率却是上升的。
车险赔付率提升原因复杂，但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4S店的手续费，是以修理费用方式变相支付的。手续费过高和赔付率提升，其实同样影响着行业的生存发展。
④报行合一的约束事实上已经在全域被突破。2018年8月，行业开始签署报行合一承诺书，各地行业协会陆续出台车险报行合一自律公约。
然而，到10月份，便有媒体指出，行业自律公约已被突破。明面上还是遵循自律公约的，发票上是按照上报费率时约定的手续费执行的，但暗地里，还会另外“补贴”一些费用给中介渠道商，暗补的主要支付途径有两种：
在积分商城购买积分后转赠，或通过技术服务费结算。在很多地方，车险的手续费报行合一自律，已经被多次重启。
不管承不承认，车险4S店高手续费这个堡垒，前期推行的报行合一，并未能把它攻克。
明明被过高的手续费弄的不堪重负，生存艰难，但为什么在联手制约手续费方面，自律公约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呢？
在银保手续费报行合一着手出台之际，人们不禁衷心期待这一措施不是车险报行合一的简单移植，而是针对前期的漏洞，增加了必要的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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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urance Today-
银保与车险四大不同
银保报行合一自律会出现怎样的差异？
虽然银保业务与车险业务都需要借助第三方的力量进行拓展，都需要支付手续费，在手续费方面都被特定的代理方卡住了脖子而造成手续费居高不下，而这两块业务都体量庞大对产寿险公司都极其重要。
但这两大块业务，有很大差异，在推行手续费报行合一时，也会面对不一样的问题——
差别一：银行要多收手续费远没有4S店便利
4S店不但把住了新车的投保，还把住了车辆的修理和理赔，而银行在代理寿险业务时，只负责办理投保，并不负责理赔。4S店负责事故车辆的估损和维修，使得支付额外的手续费用变得更为便利。
车辆发生事故后，交由4S店估损和维修，车主并不参与这个过程，车主只要求按时保质把车修好，保险公司与4S店直接勾兑，把车辆的损失做大一些，多支付的手续费就能直接洗白。
银行要多收手续费远没有这般便利，这是银保手续费开展报行合一自律时拥有的一大优势。在这方面，我们似乎更为乐观。
差别二：“打点”银行的环节远比4S店多
银保业务代理，牵涉的层级多，需要“打点”的环节远比4S店复杂。银保合作协议按照监管要求采用总对总或者省对省，按照规定的手续费支付一般不会有问题。但上面和你签了约，并不能保证你有业务。
下面机构给你分配多少网点，网点的人做不做你的业务，这根本不是总对总可以解决的问题。哪个环节不到位，都可能掉链子。
在向上层支付手续费后，还要通过基层银保业务人员摆平基层银行机构和柜面人员，这种情况是4S店不会有的。在这方面，银保业务的报行合一，远比4S店来的复杂，报行合一自律面临的挑战当然也更大。
差别三：银保手续费设定本身也更加多样
银保业务的产品比车险业务复杂，手续费的设定本身也更加多样。车险曾一度实行过费率市场化，结果发现费率的恶性竞争无法掌控，并导致了行业亏损，后来不得已又回到标准条款，并统一基准费率。现在产险公司卖的车险，大体都是同款的。
但银保业务不同，险种门类多，年期选择多，不同的险种和年期，精算设定的费用本身就差异很大。这种情况下，报送的费用标准本身就应该具有多样性，检验是否构成恶性竞争和是否违反报行合一，显然要比车险业务复杂很多。
差别四：银保违规取证更难
对机构违反银保业务报行合一的取证难度更大。车险业务有代理投保和车主主动投保，车险的报行合一自律，行业好歹还能通过钓鱼取证证明有市场主体向投保个人支付了超过约定的返点比例。
银保业务中，无论是行协还是市场主体，以其拥有的取证手段，基本都无法证明某一个主体向银行支付了约定以外的费用。离开了监管机关的深入核查，很难真正发现违反报行合一自律约束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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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urance Today-
还有一个现实考量
自律如何避免触发反垄断扳机？
在车险报行合一自律过程中，自律内容是否符合反垄断法的规定，是否可能招致反垄断部门的处罚，业界的疑虑一直存在。
车险遭反垄断核查的前车之鉴
在推行车险报行合一自律的过程中，反垄断执法部门曾不止一次地收到过业内相关的举报。有的地方还曾出现反垄断部门前往当地保险行业协会核查举报事实，并试图启动反垄断处罚调查，当地行协启动各种关系疏通才化险为夷的情况。
早在2013年，全国很多地方保险行业协会就因为车险手续费自律而受到反垄断处罚，2014年保监会下发了《关于保险业进一步贯彻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有关问题的通知》，一些省份保险监管部门也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依法合规经营的通知》，要求保险行业端正经营思想，依法合规经营。
2020年，某省按照监管要求推行车险手续费报行合一自律，反垄断部门收到举报，前往当地行业协会进行执法调查，行业协会请求保险监管部门到会说明车险手续费自律的必要性和辅助报行合一监管举措的背景，未能获得支持。
最终通过多方帮助疏通，鉴于该项自律举措尚未实施，协会承诺立即停止该自律举措才平息事态。
一旦被认定垄断，或遭天价罚款
一旦手续费自律的行为被认定为垄断，将被处以上一年度涉及险种销售额1%的罚款。现在的银保业务销售规模可不是一般的大，数据显示，2021年人身险公司银保业务全年累计实现原保险保费收入11990.99亿元。
以业务规模处于中等的省份为例，2022年某省寿险公司银保业务保费规模为436亿元。如果不幸遭遇反垄断处罚，1%的处罚额可以达到4亿元以上，远超十年前浙江的亿元处罚规模。
当年，浙江在浙江省保监局和浙江省保险行业协会秘书长联席会议上，在监管部门见证下，行业签订了车险自律公约，并表示一旦发现保险公司有超额返还的行为，监管部门将严肃查处。
不久，行业协会的车险手续费自律遭到反垄断部门亿元以上巨额处罚，随后，监管部门回应媒体时称，已立刻责成保险协会停止一切有违《反垄断法》的行为，一切行为都必须依法依规开展。
保险手续费自律是否构成垄断
针对保险手续费自律是否构成垄断嫌疑，有人强调保险行业手续费自律是为了遏制恶性竞争，应该纳入反垄断豁免范畴。也有人认为手续费自律并不属于反垄断法所称的价格垄断，因为手续费并不属于保险的价格。但浙江省发改委在当初的处罚决定书中明确否定了这样的观点。
浙江发改委对保险行业的处罚，就引发过保险业以及学界的大讨论——一个时常面临亏损的行业，对上游渠道商进行手续费限制是否可以进行反垄断豁免？如果不自律，行业无序竞争造成亏损对投保人是否有利？行业的手续费竞争明显陷入了恶性竞争，将行业据此开展的手续费自律认定为垄断是否合适？
为避免风险计，建议监管机关与反垄断执法部门达成共识
面对这些涉及行业重大利益的问题，为确保手续费报行合一自律的顺利推进，避免基层协会和市场主体因认识分歧而遭受不必要的反垄断处罚，业内人士迫切希望顶层监管机关和反垄断执法部门认真沟通达成共识并下发相关规定加以明确。
后记
最大的难题
违反报行合一与行业的考核机制密切相关
违反报行合一的内在原因，其实与行业的考核机制密不可分。公司和高管都面临严格的考核，考核涉及巨大的利害关系。
自律公约签署时，大家都衷心期盼降费增效。但一两个月后，市场主体的业务增幅出现差异时，很多机构和高管就坐不住了。
公司高管是一个有着特殊利益阶层。很多时候公司没有效益但高管却能盆满钵满，只要任务目标达成了，高管的高薪就少不了。
很多违反报行合一的行为，即使是监管机关进场，一时也根本查不出来。你查公司的账目，都没有问题。因为很多手续费，是由基层员工先行垫付的。很多公司账面没问题，但背后却是公司拖欠着大量员工垫付的费用。
这些费用如何处理？谁知道如何处理！先过了眼前再说呗！高管让你垫付费用，员工还能不垫？
银保业务的这些特殊性，使得这一领域的报行合一自律可能更为艰难。
在着手银保手续费报行合一自律时，大家可都想好对策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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