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声》·第9期
什么是金融?关于其概念的解释,各路学者可谓众说纷纭。
不过,要说谁能将金融生动形象且结合古今社会通俗易懂地讲出来,华人经济学家陈志武一定是其中之一。
在其看来,金融的核心任务是解决人与人之间跨期价值交换的问题,也就是让交易双方能够在不同的时间点上进行价值互换。包括许多文化内涵实际上也是因为金融市场缺失而产生的,是为了解决本来该由金融解决的一些问题而来的。
比如一代代中国人所崇尚的“养子防老”,这种观念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在当代却愈发有失灵之势?有没有想过这其实也与金融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这一问题上,陈志武就将金融跨期交换的特点与儒家文化结合起来进行解读,相信他的答案一定会刷新你的认知。
作 者:陈志武 华人经济学家 香港大学人文社会研究所所长
编 辑:正风
来 源:正和岛
本文摘编自《陈志武金融通识课》,正和岛经中南博集天卷授权发布,原文略有删改。
我们都知道,现代金融主要是在近现代才发展开的,比如养老保险等金融产品。
那么,在以前的传统社会,老百姓靠什么规避风险、安身立命呢?孔子、孟子为什么要推出儒家文化体系呢?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和大家讲一个故事:
有个叫张勇的深圳人,今年已经61岁了,退休在家。10年前,为了让独生女儿到美国留学,他们夫妇把唯一的财产——房子卖了,等于说把未来的养老金都供女儿留学了。
可如今,女儿不仅留在了美国,还和美国男友结婚了。于是这一年来,张勇一直在做女儿的工作,劝她回国,甚至拿“断绝父女关系”要挟,但效果不大,女儿还是不肯回。
这让张勇觉得,这辈子做出最错误的决定就是送女儿到国外上学。
这个故事的内容很丰富,因为张勇完全不用这么被动,他女儿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和发展空间,可他为什么如此执着的想让女儿回国呢?这就是的典型的“养子防老”的安排。
从张勇的视角来看,自己生了女儿,过去二十几年不断地在女儿身上投资,甚至10年前把唯一的财产也卖了,投资在女儿身上,他指望的当然是女儿今后能帮他养老。
也就是说,过去不停地投资,想着今后从女儿身上得到回报,这就是经典的跨期价值交换,用今天的钱来换取未来的收益。
可是,张勇没想到的是,女儿违约了!或者,按儒家的说法,就是“不孝”了!
可以说,这个故事既点出了儒家文化的核心出发点与终极目的,也点出了儒家文化今天面对的挑战。
“养子防老”为何失灵了?
我之前讲过,金融是跨期价值交换,是未来跟今天或者未来不同点之间的价值交换。不管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都会面临生老病死的状况,都有跟其他人做跨期交换的需求。
但问题在于,一旦涉及跨期承诺,信任就是核心。如果没有信任,违约赖账的概率太高就没人愿意参与跨期价值交换。这就是张勇后悔自己10年前送女儿去留学的原因。
那为什么张勇之前愿意在女儿身上做这种投资呢?是因为他是按照中国的传统在做,却忘记中国社会已经变了。
中国原来没有金融市场,也就是说,虽然古代有刑法与司法框架,但在涉及商业尤其是陌生人之间跨期交易的领域,没有相关法律规范,所以,中国人过去没法靠外部法律环境进行跨期交换。
那他们怎么办呢?
儒家的答案是:靠血缘组建信任体系,并辅以相配的“仁义理智信”行为规范,包括孝道、礼教、妇道等,通过这些把“养子防老”的违约“不孝”概率降到最低,降到零。
也就是说,张勇是学着前人的做法,依赖“养子”来“防老”,先生儿育女,供孩子读书,花尽钱财保证孩子有出息,以便将来得到高回报,就像买股票、买基金、买保险一样。
可是,他的错误在于,他忽视了“养子防老”所需要的儒家文化体系已经变了。没有这套文化体系,违约风险就会大大提高,这是你要记住的。
两千五百多年前,孔子也看到了张勇的痛苦。
当时,孔子身处春秋与战国时期,看到没完没了的战争与社会动荡,他认为,之所以会有周天子权力被诸侯夺取,诸侯权力又被大夫夺取这种动荡局面,问题出在社会关系的日益混乱上。
没有社会关系秩序怎么可能有社会稳定呢?于是他提出两个核心概念:一是“正名”;二是“仁”。
“正名”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明确自己的特定名分,并履行与自己名分相对应的职责,也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只要父亲清楚自己是父亲并做父亲该做的事,儿子明白自己是儿子并做儿子该做的事,每个人都把自己名分所对应的“该做的事”定义清楚,那么根据名分而固定的等级秩序就不含糊了,该做的事也就不含糊了。比如妇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而当每个人的地位和义务关系基于名分固定下来,父亲对子女有养育义务,子女对父亲有孝敬义务,就形成了整个社会的“养子防老”跨期交易链条,生老病死的保障需要就有了。
所以,如果完全以金融工具的视角来看待,子女就是古代社会里的“保险”“债务”“股票”“基金”等载体,是人格化的跨期交易载体。
“三纲五常”与“养子防老”
为了使名分等级秩序能运行,避免“养子防老”安排中出现太多违约,“不孝”就必须是不能容忍的,个人自由就必须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孔子认为每个人都要修身养性,提高个人道德素质,使儒家的行为规范深深地内化到你的心里,达到“仁”的境界。这样,任何时候你违背儒家规则,就会感到无地自容!深深的内疚感是儒家思想能够管用的主要方式。
为了达到“仁”,就必须遵守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推衍出的“礼”和“义、智、信”。
只有在日常生活和社会仪式中处处遵循“礼”,一个人才可能达到“仁”和实现“义”的境界。在孔子和孟子看来,礼是实现“三纲”名分等级秩序和“五常”社会契约的关键。
历代儒家学者在孔孟的基础上,对儒家规范不断进行细化,包括通过具体的财产制度进行巩固。比如,在土地私有制下,一家最年长的男性是土地的拥有者和控制者,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掌握着土地的分配权;
子女的婚姻也必须由长辈安排、决定,因为婚姻不只是年轻人自己的事,而是全家甚至整个家族的共同利益,婚姻自由当然是不可能的。按这个制度看,张勇的女儿就违反了这一点。
甚至在餐桌上,一桌子饭菜也要按照名分等级秩序,长者先动筷子,晚辈后吃。实际上,儒家名分等级秩序既是传统中国社会的资源配置体系,更是跨期价值交换体系。
所以,“三纲五常”是实现“养子防老”的规则体系,目的是用来降低人与人之间跨期交易的违约概率,它使个人“不孝”的主观成本变得很高。
当然,这个前提是子女都接受并内化了儒家的价值体系。而在张勇的故事中,他显然忽视了这一点,还以为“养子防老”依然行得通,却忘记了对他女儿而言,儒家体系未必管用。
所以你可以看到,传统社会没有个人自由是完全能理解的,因为自由选择和“养子防老”是不能兼容的。
如果子女有选择自由,不遵循“孝道”规则,不按照“父母在,不远游”行事,父母怎么敢指望子女来养老呢?
如果不能靠子女养老、防患于未然,同时又没有金融市场,那么,父母长辈们怎么会有安全感,社会怎么能稳定呢?
贞洁文化为什么不针对男人?
很多人可能没注意,除了“三纲五常”,传统社会中的贞洁文化其实也与“养子防老”体系有着隐秘的关联。
之前看到过这样一段话,是一位父亲对女儿说的:
“一个男人要变得高贵,不太容易,他要有成功的事业、要有尊贵的地位、要有足够的钱财、要有良好的学识和修养……
而一个女孩要变得高贵则十分简单——她并不一定要有公主的身份、豪门的背景、华丽的服饰、贵族的教育……她只需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像花蕾一样把自己严严地包裹起来。”
这位父亲其实就一个意思:女人要守住贞节!
这就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大家有没有想过,贞节为什么只是针对女性,而不针对男性呢?
如果说传统中国社会总强调“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离了贞节,社会崩溃”,那么,今天的社会似乎不再守节,但也没崩溃,这是为什么呢?我从金融角度再和大家聊聊这件事。
贞洁文化可谓由来已久,从西汉的《烈女传》开始,特别是宋朝程朱理学之后,以儒家治国的朝代都推出各种烈女、节妇故事,树立榜样,不断强化贞节文化。
比如,明清时期,《内训》《古今列女传》《闺范》《母训》等书都宣传贞节观念,让贞节观在民间根深蒂固。
到了明朝时期更甚,不仅推崇守节,还要求殉节。皇帝以身作则,宫人殉死是当时的一大特色。而上行下效,民间的殉节之风也盛极一时。
当时通州有个林氏,17岁出嫁,3年后丈夫病故,林氏想绝食而死,但不便跟公婆说出来。于是,她每天假装喝水吃饭,终于在5天后身体不支,昏倒在地,到那时林氏才向婆婆表示自己想随丈夫而去。
婆婆劝说她为了孩子也要活下去。谁知她心意已决,让家人不要将孩子抱来,并强撑着身体到丈夫的灵堂前躺下,就这样饿了21天后终于魂归黄泉。
到了清朝,1656年,清世祖亲自编纂了《内则衍义》,在《守贞章》中提出“守身为女子第一义”,在《殉节章》中提出“妇为夫死,古之大经”,这两句话成为清朝妇女第一要则。
除了出书宣传和谕旨规范,为了让妇女“守节”,古代中国还有一系列的制度与习俗,比如“旌表节妇烈女”。
明朝洪武元年,明太祖朱元璋下诏令旌表节妇,规定:“凡民间寡妇,三十岁以前夫亡守志,五十岁以后仍不改嫁的人,要旌表门闾,还免除本家差役。”结果,明朝节妇烈女达到6586人。
到了清朝,各个皇帝就更是一个比一个看重贞节观念,把旌表标准不断下调。
雍正帝上位不久,1723年谕旨规定:“节妇年逾四十而身故,计其守志已逾十五载以上,亦应酌量旌奖。”将贞节牌坊的标准,由明朝的守节至少20年缩短到15年。
后来,道光帝在1824年、同治帝在1871年,分别把旌表标准缩短至十年和六年。结果,清朝旌表的节妇烈女数达到历史新高:78073人。几乎到处是贞节牌坊了!这一数字足以说明清朝把妇女贞节放在了非常高的位置。
那么,为什么历史上各朝一代比一代更看重女性贞节呢?
特别是不管是守节、殉节的过程中,还是得到朝廷旌表后,当事人只有付出代价、做出牺牲,却不能得到任何好处。按照现代人的视角,这似乎是一场“没有赢家的牺牲”。
答案很现实,之所以贞节是针对女性,而不是男性,一方面是男权社会所致,但更重要的是女性会怀孕生子,而男性不能。
因为男性如果出轨,私生子或许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纳入宗法体系之中,可如果女性跟别人有性关系,会引起家族对于她所生育的所有子嗣的怀疑。
一旦对自己妻子到底怀的是谁的小孩产生怀疑,作为丈夫一开始就不会愿意抚养妻子生的小孩,小孩长大了也有可能不情愿孝敬母亲的丈夫。
如果这种怀疑成为社会普遍现象,那么,老百姓就没有兴趣或热情在“养子防老”体系中做投资,也就越来越不相信这个体系的可靠性,整个社会对未来的安全感就会大大下降!
所以,你看到了,在没有金融市场的传统社会里,“养子防老”成了主要的跨期交换、规避风险的体系。“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是儒家用来保证这个体系安全的方式,这个方式定位在父与子的血缘关系上,血亲是“孝道”等各种名分和义务的唯一界定。
因此,如果妇女不贞节,整个儒家大厦的根基和建立其上的跨期交换体系就会出现动摇。这是万万使不得的事情!
但这是以牺牲、抑制女性的自由权利为前提的。
当然,之所以今天对贞节不再重视,或者说今天夫妻关系中对另一方的忠贞要求已基本实现男女平等,主要是因为我们的跨期交易需要不再完全靠女性,而是由金融市场取代,也因为信任关系逐步由外部契约建立,不再完全靠血缘决定。
我们为什么只认亲子?
最后,我们可以沿着这一逻辑再来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中国人只认亲儿子,几乎不会接受一个没有血缘的人?
我讲一个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
从1994年开始,我差不多每年都带全家人回湖南老家,经过长沙时常住华天大酒店,几乎每次都会见到来自美国和欧洲的一对对夫妻,他们高高兴兴的带着刚在湖南领养到的儿童。
根据全球跨国领养机构统计,2004年外国人从中国领养了约1.5万名儿童,绝大多数是女孩,2014年下降到2800人。过去这10年里,有7.8万儿童被外国人领养,其中将近7万名由美国人领养。
每次看到这些场景,都让我思绪万千。
比如,为什么中国人就喜欢儿子,而抛弃女儿?这些西方夫妻为什么会领养女儿,而且是领养跟自己既不是同一种族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他们图的是什么呢?对我们这些只认亲子的中国人来说,怎么也想不通呀!
我知道,很多人可能会关心这些被领养中国孩子的生活。我两个女儿都在美国出生长大,她们上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都有很好的朋友是从中国领养过来的孤儿。
其中,有一位叫卡罗琳的女孩来自河南,1994年出生,她跟我女儿非常亲近,几乎无话不谈。
她的白人养母美林是单身,从来没结过婚。美林是资深律师,每天花很多时间陪女儿玩,接送她上学,晚上带她去上钢琴课、画画课,让她全面发展,周末又送她上中文学校、参加华人活动,让她不忘自己的文化,等等。
卡罗琳的成长环境真的很好,上的学校也是美国一流的,这些都是她的河南老家所无法提供的,更是遗弃她的亲生父母所不能及的。
随着卡罗琳的成长,她慢慢知道美林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因为她明显看到自己不是白人。渐渐地,她变得心思很重,也问我女儿:“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我到底有什么不好?”
美林跟她保证:“我肯定会带你回河南,让你见到亲生父母。”
就这样,卡罗琳一方面渴望见到亲生父母,要亲自听到答案;另一方面又担心会不会见到亲生父母而不想回到美国,如果那样,爱她多年、与她相依为命的养母会怎么想、怎么生活呢?
与此同时,养母美林也担心同样的问题:“万一卡罗琳不想回来了怎么办呢?”
于是,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美林安排了她们母女俩一起看心理医生,每周见医生两次,通过把心里话讲出来,增加沟通,加强双方的理解,让彼此都放心。
从我亲身经历的这个真实故事可以看到,虽然美林跟她女儿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丝毫没影响她对卡罗琳的关爱,她仍全身心地投入在卡罗琳的成长和健康上。
这么多年里,她为了让女儿不忘自己是中国人,不仅请中文老师教她们母女俩中文来感受中国文化,还做了很多中国养父母不可能做的事:要带她寻找生父母,帮助了解卡罗琳的终身愿望!
中国人领养孩子后大多选择不让孩子与生父母来往,尽量割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而美林却要反其道而行。这只能说明在美林的心目中,血缘从来就不是一个因素,正因为她爱女儿,所以对女儿的愿望很尊重,即使是花费很多看心理医生的费用、冒一些风险,她也愿意。
值得注意的是,卡罗琳跟她养母的经历不是个案,许多调查研究也发现这是美国夫妇养中国孩子后的普遍现象。
2002年1月,一对美国白人夫妇领养的女孩凯丽,长到5岁时患上致命的“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做骨髓移植,这对夫妇在美国找不到相同的骨髓配型。从医学上来讲,凯丽亲人的骨髓或是中国人的骨髓最有可能相配。
于是,这对夫妇携女儿,于那年2月来到凯丽的老家湖南,在长沙、常德寻找女孩的生父母和寻求中国医院移植骨髓库的帮助,但最后还是无功而返。2003年,这对夫妇终于在中国其他地方为小凯丽找到了配型相同的骨髓。
故事讲这么多,那究竟为什么西方人不像我们一样只认亲子呢?
其实关键还是在于“养子防老”是不是我们解决未来生老病死风险需要的唯一安排,是否有外部金融市场或者其他超越血缘的跨期交换体系供我们选择。因为跟他人进行跨期价值交换的最大挑战是信任,是对方是否违约、跑路走人的问题。
而血缘关系最大的便利是其不可变性,你是谁的子女,从出生后就永远不能改变,这个永恒性就是最靠得住的,给跨期契约提供了所需要的便利。
其他关系就不同了,可变性太大。比如,在中国传统里,有喝血酒结拜成兄弟等,这些契约关系都是可变的,而那些同盟会、同乡会、行会等就更加靠不住了。
所以,不只是在中国,即使在全球范围内,也大致可以看到,金融市场越不发达的传统社会,对亲子的排他性认同就越重。相反,在金融市场发达的社会里,对亲子关系的认同就不是那么绝对。
比如,对我女儿朋友的妈妈美林而言,她自己有钱,也有养老金、保险等各种安排把她一生的经济需要都解决好了,她用不着指望卡罗琳将来给她任何经济回报,所以,领养卡罗琳之后,她需要的是跟女儿有真正深入的感情。
而感情只能通过平等交流、无私关爱、尊重对方的感受来建立。这就是为什么美林会想方设法为女儿考虑安排各种事情。
相比之下,中国人则更偏向于认为,只要你是我女儿,你就必然爱我、跟我亲近,我也必然爱你,但会看淡平等交流、相互尊重对感情深化所起的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熟悉的中国场景是父亲对子女的威严和不交流,而美国家庭里子女甚至可以直呼父母的名字,强调平等关系。
“养子防老”体系的需要使我们对血缘这种自然关系看得如此至高无上,给每个人的“血缘至上”心理暗示如此之强,以至于即使从来没交往过但只要知道谁是你亲戚,你就会跟他格外亲近。
而另一方面,即使一家人养育你、关爱你几十年,一旦哪天你得知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们。
一个社会越是以人为金融工具、避险工具,就越依恋血缘这种原始的因素。
家庭固然是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但想起在外面的世界中,也可能会有特别合得来的朋友。相比于古代世界,现代社会将血缘关系从跨期交易中解放出来,生活也变得更加广阔。
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请发送邮件至 3587015498@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本文链接:https://www.xmnhj.com/h/24501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