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勇
八月下旬的上海,梭子蟹爬上了菜单。专做海鲜的饭店里,专门辟出了一块区域展示梭子蟹,没错,都是新鲜的活梭子蟹,能在水里扑腾的那种。除了常规的葱姜炒,豪横的饭店还能列出五六种其他做法,配上图片,至少占了两页的篇幅。至于价格,或128元一斤,或99元一只,盐焗最受推荐,蒜子焗也多有涉及,依据上述价格和做法,当可推断这饭店至少是人均三百元以上的水准。
但见到这些个新鲜的梭子蟹,如此坦坦荡荡、落落大方地登上食客餐桌,思绪仍有些恍惚。过去印象中“死翘翘”“酥啪啪”的梭子蟹,怎么就一下子翻身迎来了春天,变得这么受欢迎了呢?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跟着家长逛小菜场,压根就没见过新鲜的梭子蟹。在我的印象中,梭子蟹从来都是“死翘翘”地堆在一个硕大的保鲜桶里,或者干脆扔在水泥地上任由顾客挑选,价格似乎也没那么贵。待到买回家,照例是葱姜爆炒,吃的时候总觉得肉质“酥啪啪”“木乎乎”的,咸鲜的味道是有的,但比起大闸蟹的口感鲜甜,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小时候不懂,大人说海蟹没有河蟹好吃,我便听了进去。实际那会儿大家都没怎么吃过好吃的海蟹,也就是把梭子蟹理解成了海蟹的全部,哪像现在帝王蟹、松叶蟹、面包蟹,种类繁多,真是眼界提升,进而提升了味觉的广度。
其实,小时候并不很清楚有钱没钱是什么概念,对于物价的感受也是模糊的。家里烧了一顿梭子蟹,我就觉得大概是还没阔到经常能吃大闸蟹的程度,但又想尝尝螃蟹的鲜味,所以葱姜炒梭子蟹算是采取的下策。倘若有钱了,首选还是大闸蟹,最好一个人吃两只,敞开吃,直到把我小醋碟里的醋蘸光了为止。待到自己长大成人,眼见着饭店里全世界的螃蟹都来了,尤其是我自己也做了家长,带着小朋友跑到饭店里点上一道帝王蟹三吃,然后指着大水箱里那两只还没被吃掉的帝王蟹说道:“弟弟看呀,个只蟹蟹大口伐!”那一刻,我隐约觉得,梭子蟹的“死蟹一只”与帝王蟹的“蟹蟹大口伐”,大概就是两代人童年记忆的深深代沟。
今年夏天,因为休渔期的缘故,东海的海鲜变得珍贵了,食客们抱了很大的期许。八月初在宁波,初尝了今年第一波新鲜的梭子蟹,纯粹的宁波原味做法,一口咬下去,全是蟹肉的鲜甜。到了八月的下旬,大量的梭子蟹开始上市。这天中午,我在南京东路请人吃饭,常规餐食,但需要配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大菜”,但又不能太贵,便决定尝试一下这道盐焗梭子蟹。待到菜端上来,只见一个小砂锅装一只蟹,锅底垫了姜片,配上两段玉米。因为是独立装锅,配上梭子蟹煮熟后的漂亮色泽,俨然焗出了“高档位菜”的感觉。这天晚上,我在延安西路请人吃饭,如果一个人一天连吃两顿梭子蟹,而这个人又不是宁波人、舟山人的话,那只能说明一点,就是在今年八月,梭子蟹真的成了一道能够摆上台面的大菜了。晚上的梭子蟹,选了蒜子焗的做法,两只梭子蟹,分别一切为二,总共四大块倒扣在砂锅里。端上来的时候,香气扑鼻,待到品尝蟹肉时,肉质紧实,口感上能体会到一丝一丝的鲜味,让人想起著名的潮州冻花蟹。
说到冻花蟹,有一年在香港参加影视展,为了犒劳团队,我们一行三人去了湾仔一家颇有名气的潮州菜。此店招牌菜正是冻花蟹,我也没问价格,心想冻花蟹上海也常吃,多大的事啊。于是便在对方老板“先生,来只冻花蟹吧”,然后我点头的片刻间,餐馆老板已经手起刀落,切好了螃蟹,装好了盘,小票递上来。我的天,一只冻花蟹,3000块港币!那震撼程度不亚于我十六岁时在外滩被忽悠着买了切糕,一刀下去花掉我二十块零花钱的那个瞬间。但是碍着被人称呼“陈总”的虚荣心,在“谢谢陈总”的言语加持下,便只好默认了这个价格。两相对照,见如今梭子蟹迎头赶上,99元一只的价格,还能做到这般鲜甜可口,让今年的东海海鲜留下了这般好印象。便觉得,冷链物流配送,真的是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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