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作家李娟的著作《冬牧场》新版书上架开售，全新修订版的《冬牧场》由花城出版社出版。这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但盗版书的泛滥却让李娟和编辑陷入烦恼当中。
新版《冬牧场》
盗版泛滥成灾，客服无效对话
这是一场图书编辑的“风车之战”
8月20日，李娟在个人公众号上向读者们吐露自己最近正因为盗版书维权一事焦头烂额，8月27日凌晨，她在公众号上向大家报告了维权的最新进展，“初步达成沟通，总之平台开始大量下架假货了，虽然还有大量店铺仍在上架甚至重复上架，但确实看到了打击效果。”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今年六月初，花城出版社的编辑椰子和檀木告诉记者，“李娟老师的老朋友段老师在电商平台上买了一批李娟的作品，拿到后一眼假。”段老师收到的这批李娟的书印刷质量非常低劣，腰封直接印在封皮上，纸质发白发黄，彩图还变成黑白图了。“段老师联系了作者和编辑，确认了这就是盗版书。”这批书均价每本是9.9元，而正版书售卖最低折扣是五折，比折扣价还便宜，几乎能断定这就是盗版无疑。
椰子和檀木很快开始在电商平台上搜查统计盗版书的相关情况，“一查不得了。”编辑们在某电商平台上发现了至少40余家盗版书商家，“其中一家盗版店铺，我们过去交涉，他们还大言不惭地说三十多元能买到正品吗？”编辑统计后发现，至少有六七家盗版店铺销量超400本，“可以说在这个平台上，李娟系列作品盗版书遍地都是，泛滥成灾。”
刚上市一个月就被盗版的《冬牧场》
看着商家肆无忌惮地制作出售盗版书欺骗消费者、侵犯作家和出版社权益，而平台似乎对此毫无办法、无法约束，编辑立刻走向投诉维权之路。但编辑们心里很清楚，这注定是一场“风车之战”，等待着他们的必定是无尽的扯皮。
“六月初我们先和官方客服投诉，要求下架盗版链接。”编辑告诉记者，“但人工拨打电话，需要等待漫长的电子音，反复至少五六轮才接入人工客服。无论我们重复多少次要求，客服的回复始终都是同一套话术。”椰子和檀木的维权路并不顺利，按照官方客服给出的要求进入该平台知识产权保护平台进行资质审核和维权投诉也很艰难，“我们作为出版方使用了企业认证通道，提交了相关信息就没有下文了。”编辑们发现这个平台无处查看认证结果，“不精通糊弄学还真设计不好这个平台。”无奈编辑又致电客服，表明了该平台有问题无法投诉，“但客服说的只有抱歉和目前没有其他方法解决。”
客服投诉和知识产权保护平台投诉两条路子走不通，编辑就只能以消费者的身份在平台上购书后开始对店铺进行投诉，“我们一次性向平台举报了超过20家盗版店铺。”不到两天，编辑收到了举报结果通知，写着“对核实有违规行为的商家，将计入店铺考核。”“我们一脸问号啊，核实结果是什么？计入店铺考核后又是什么惩罚，我们无从得知。”更糟心的是，举报后盗版书还是在大肆售卖，商家没有任何忌惮之心。“我们基本上放弃了通过平台打击盗版的思路，平台和盗版店铺蛇鼠一窝，他们不但不会打击盗版，还要包庇和纵容盗版。”
维权碰壁但编辑们不打算放弃，“我们向12315举报，从店家提供的营业执照上获取注册地址等信息提交给当地市监局，但最终所有结果都是不予立案。”市监局核实反馈给编辑的理由都是“该地址为虚假地址无法与商家取得联系。我单位拟将该商家列入异常名录。”
于是编辑们干脆直接向店家寄送下架函并盖上了出版社公章，这倒是取得了一定作用，部门店家表示立刻下架，“我们刚高兴没两天就发现又有店铺悄悄上架了，还有的改头换面用新店名继续卖盗版书。”
在这样屡屡碰壁、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编辑和作者忍无可忍了，最终才有了8月20日李娟在个人公众号上的那篇公开斥责盗版的长文。在舆论的压力下，该电商平台一夜之间下架了几乎所有李娟系列的盗版书链接，“可见不是平台不能做，而是不想做啊。”但这样的好局面又能维持多久呢？椰子和檀木两位编辑透露，就在这两天，他们又看到新的盗版书上架了……
为什么要与盗版抗争到底
这场与盗版书商家的“战争”中，参战者不仅是椰子、檀木两位编辑，作者李娟也加入其中。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除了配合编辑投诉维权，李娟作为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的会员还向协会求助，但协会表示了深深的无力，对于这样的问题似已司空见惯，“一想到我们的维权将是一场遥遥无边的长期行为，就觉得，无论取得怎样的成果都没啥胜利感可言。”李娟表示。
在线上，读者们也集思广益分享了自己“智斗”盗版书的秘诀，但李娟发现，也有的方法不管用，比如不是所有盗版书都是廉价的，有位读者花了130元买了6册书还是盗版的，“要不是看到折页有问题，我，作者本人都会误以为是正版。这价格不便宜，和正版活动价一样，靠价格判断真伪也行不通。”
虽然很多读者支持李娟进行维权，但也出现了她意想不到的声音，有网友向她留言称“哪个好的创作者没被盗版过？说得多了就啰嗦了。”李娟还是坚持自己要反对盗版的观点，在李娟看来，对版权的不尊重，导致盗版的产生，导致抄袭者的肆无忌惮都不是最严重的后果，最严重的后果是创作者对创作本身的质疑，“既然可以抄，既然迟早会被偷，为什么要辛苦地搞原创？”文化无限重复、徘徊缓滞才是最可怕的。
李娟表示，价格不是盗版的理由，这年头只要吃得起饭，就看得起书，就算不买书，阅读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图书馆里可以免费借阅，书店里站着看书也不需要花钱，还有那么多正版的电子书可以选择，这些都比买盗版书更加节约成本。
对于编辑们和作者而言，盗版损害的不仅仅是权益，风气的败坏更令出版业感到担忧，目前，编辑已和版权部门同事做好了必要的法律准备，准备用法律的武器维护权益，“窃书也是窃，我们决不会忍让退步，哪怕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哪怕这个过程付出过巨大的精力和时间成本，只因为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沈昭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校对 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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