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档国产片仿佛“一夜长大”

◆戴钟伟

2023年中国电影(15.640, -0.14, -0.89%)市场的第一波浪潮来得如此猛烈，有些出人意料。纪录不断被刷新的背后，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在向着纪录冲刺的众多身影里，相继站在市场风口各领风骚的，居然无一例外都是国产电影，从《消失的她》到《八角笼中》，从《长安三万里》到《封神第一部》，从《热烈》到《孤注一掷》，2023年暑期档的国产电影，仿佛“一夜长大”，无论是从类型的多元化还是风格的多样化角度，无论是从文化的覆盖面还是市场的包容度角度评判，都创下了国产电影市场的一个纪录。

与此相映成趣的是多年以来的票房灵药——海外分账大片，在国产电影面前黯然失色。当年第一部海外分账大片《真实的谎言》对内地电影票房碾压式的横扫，使很多影院多年以来始终将海外大片作为维系经营业绩的压箱宝。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面对代表世界电影工业化最高水准的海外大片，国产电影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虽然有国产电影保护月等相应的政策扶持，在“与狼共舞”中，市场空间还是被严重挤压。但仿佛“忽如一夜春风来”，2023年的内地影市，在面对面的市场较量中，国产电影扬眉吐气。客观考量，如果单纯从电影工业化的能级上评判，从影像呈现到制作规模，海外大片依旧保持着相当的水准，但为什么会在一场文化消费的遭遇战之中，突然跌落神坛？

秉承开放包容 接通文化根脉

2023年国产电影的胜利，最鲜明的特征是，以前在全年各黄金档期，从《泰囧》到《战狼2》《你好，李焕英》所展现的“赢家通吃”现象被悄悄地颠覆了——据市场预估，在2023年暑期，大概率不会出现动辄四五十亿元票房的超级黑马了。万马奔腾，百舸争流，但这种颠覆是更加令人欣喜的——颠覆的背后，是一个电影工业生产体系的完善，和一个文化消费市场的成熟以及一批具备当代性和使命感的艺术工作者的群体性涌现。

在2023年引领风骚的国产电影里，我们首先看到的，是新一代中国电影人开放包容世界先进文化，进而接通民族文化根脉的底气。经过多年“与狼共舞”的磨砺，通过对世界优秀电影文化和国际先进电影工业制作体系的领悟和学习，以乌尔善为代表的创作者们在熟练掌握了电影工业化体系的操作流程之后，主动接通了民族文化的根脉，将艺术创作的方向聚焦于用影像打造中国人自己的神话体系，在他看来，流传了三千年的“封神”传说，是所有中国人共同的一场梦，“每一个民族到了一定的阶段，都要对自己的民族文化、民族精神，有一个追溯、提炼和重新表达”。这种追溯、提炼和重新表达，是当代的，也是历史的；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从上映之初的被质疑到上映之后的被追捧，证明了乌尔善和整个《封神》创作团队的文化追求，不仅被看到，更被广大国人深深认同。文化认同产生的共振才是真正触及灵魂的，这在另一部堪称现象级的国产影片《长安三万里》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一部问世之前并无多少关注度的国产动画电影，以一首首没有超出中学语文教学大纲的唐诗和一个个几乎妇孺皆知的中国文学典故为故事线索，让国人找到了共同的文化家谱、心灵故乡。当一部艺术作品接通了民族文化根脉之后，就找到了创作不竭的源流，而基于文化自信的传播，其辽阔与深远，远远超出想象。

主动拥抱生活 直面悲欢冷暖

而更为可贵的是，在2023年暑期档的国产电影中，我们强烈地感受到了新一代电影人主动拥抱生活，直面悲欢冷暖的勇气。《八角笼中》是演员王宝强转型导演之后的第二部影片，与上一部无厘头的《大闹天竺》相比，堪称脱胎换骨。在他熟悉的山野乡村间，王宝强用镜头踏踏实实地还原了一群大凉山深处贫苦孩子的人生际遇，生活的困顿、苍凉，人世间的温暖、无奈杂糅在一个看似小人物成就梦想的传奇故事里，影片厚重的悲悯视角和人文关怀令人动容。回归现实主义题材的王宝强，在真实的生活里找到了艺术的初心；同样演员出身的导演大鹏带来的《热烈》，用街舞这样一个小众街头文化的切口，展开了一个普通人敢于追求梦想，并通过不懈努力得以圆梦的故事，影片整体风格相对于《八角笼中》轻松明亮，但也寄托着创作者对于现实生活的观察与思考，虽不深刻，胜在朴素鲜活。

在2023年暑期档的国产电影中，我们也欣喜地看到，新一代电影人对于时代思潮、公共事件、文化情绪的敏锐观察，《消失的她》基于对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时代思潮的犀利把握，使得影片“意外”获得了极为广泛的社会话题度；而《孤注一掷》则以堪比新闻记者的题材嗅觉，将电信诈骗这样一个天然具备国民讨论度的事件作为创作背景，未映先火，在跨越圈层的共通性痛感中，题材本身的敏感度和时效性，使影片迅速成为市场新宠。艺术作品的核心价值，是作为人类个体与社会生活、社会文化的连接器，现实主义与人文关怀，始终应该是艺术工作者的职责与本能。

古语云，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中国的电影人，经过相当一段痛苦的“羡鱼”期之后，渐渐从浮躁和不安中沉静下来，以民族文化根脉和社会人文初心结成了一张厚实的网，终于在一次次的挫折之后，捕获了让国人真正认可的“鱼”——这也许就是对2023年中国暑期档影市的另类概况和总结。2023年暑期档国产电影的集体“井喷”，或许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亿万观众用脚投票的结果是真实而客观的，可以预见，这应该不是一次偶发的文化现象，而是一个文化趋势的鲜明信号，让我们带着欣喜，拭目以待。